中国的每一个传统节日,似乎都绕不过吃,传统节日的味道,都有来自厨房的香气。然而,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没有更多食物点缀的节日,如平常日子一样苍白。对我来说冬至的味道不是在厨房里,而是在原野间。
沉重的木门一开,阳光洒了一屋子,穿过记忆的峰峦,抵达那时的岁月,冬至馥郁的味道,从田野、从薯窑,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冬至的原野,空旷、苍白、枯黄,收割稻谷后的田地已经被翻转,一块一块带着犁铧割裂的痕迹,被晒得雪白耀眼,如帆布侧躺列队。干爽的泥块藏不了青蛙、泥鳅,也藏不了蝗虫、蝼蛄,经霜的稻草被晒得枯黄,在冬日干柔的阳光下,发出“噼啪”的声响,这是生命的绝唱,也是对另一种生命的召唤。
冬至田里的泥块有一种醇厚的香味。经霜晒得干爽雪白的泥块,唤醒了孩童沉睡了一年的味觉,闻到了烤薯窑时光里缭绕不绝的芬芳。薯窑的芬芳是一道令符,被冬至呼的一下摔到地上,哐当有声,打破田野的寂静。呼朋约友,要在这个苍白冬天里的冬至节,涂抹上生活的七彩颜色。
一双双稚嫩而粗糙的小手,搬来泥块,垒起薯窑。随手就能捡到的枯枝、稻草,即时就在薯窑里呼呼燃烧,给薯窑厚实的泥块积蓄能量。
被枯枝、稻草烧得通红的薯窑被期待着。窑火熄灭,一个个载着甜美梦想的红薯快速而有序地进入薯窑,井然排列,等待春天。其实,这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渴望与怀想,香甜与甘美,在通红的烈焰里它们激动难持,热血沸腾。红薯浴火成熟,它们随着甜腻的香气开始舞蹈、欢歌。
馥郁的薯香弥漫了空寂的田野,薯窑的泥块掀开,露出诱人的红薯。像捧着宝贝,一番吹拍之后,香喷喷的红薯就成为人间最美味的美食。
一座薯窑,就是乡村孩子的月光。一块块质朴的泥土,在被祖祖辈辈抚摸之后又被稚嫩的手继续抚摸,那快乐的歌声,孕育着希望,那甜脆的声音,萌发勤奋的种子。薯窑垒起来,田野被孩子玩转,智慧和梦想在薯香里升腾,一直冲出峰峦重重的山村,饥饿变得陌生而遥远。
一个出生在乡下的孩子,可以没有吃过苹果,却不会没有烤过红薯窑。在空旷的田野,垒起薯窑的双手,就带有乡野的气息。一个个香喷喷的红薯,带来无限愉悦的同时,更传递出一种勤奋不歇的信念。馥郁的红薯由口入腹,便在记忆中烙下生命的胎记,没有一个孩童能够逃得过。
[编辑:梁恩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