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近几年媒体报道的性侵害案件,我们不难发现,仍有不少受害儿童从未系统地学习性知识,这使得他们在面对侵害时难以意识到会给自己带来的巨大伤害。性侵害案件在带给受害者及其家庭伤害的同时,也让社会开始发现未成年儿童性教育的缺失。当今,儿童性教育的现状是怎样的?性教育能否帮助儿童降低受到侵害的风险?性教育课堂又该如何大方进校园?
现状：未成年儿童防性侵教育面临尴尬
面对孩子、家长对学校开设性教育课程的殷切希望,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目前我国的中小学性教育课程仅在个别省份的个别城市试点讲学,并面临着尴尬状态。
在四川成都,张女士的女儿刚上一年级时,班主任就向家长们征求意见:“愿意开设性教育课程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家长们带着孩子自愿走进了开放式的性教育课堂。
当时老师给孩子们上的第一节课是“我从哪里来”。授课老师结合卡通和讲故事的形式,把平常家长们难以启齿的孕育、生殖器官、隐私部位等信息教给孩子,并告诉孩子们自己的隐私部位不能裸露,也不能给别人触碰。
张女士上过课后感触很多。她说,虽然自己常常给孩子买书,在书店里却几乎没有见过性教育类型的书籍。在和周围的妈妈们交流育儿心得时,她们也很少提及性教育的话题。
上了三年性教育课的女儿面对张女士时,可以很从容地探讨“精子”“卵子”等问题,完全没有成年人的遮遮掩掩。女儿甚至在提到面对性侵害时,能条理清楚地告诉张女士自己该怎么办。这让张女士担心自己与女儿交流这一问题时,因表达不专业而导致女儿产生误解,于是张女士便向老师求助购买教材,谁料老师却回答“没有教材”。
没有专业的性教育教材,成为如今中小学开设性教育课程面临的尴尬状况之一。从事性教育课程的杨老师对此感触颇多。十多年前最早开展性教育时,杨老师使用的是一本叫《成长与性》的儿童读本,借助读本内容小心地将性教育知识渗透在语文等主课里,教给学生时也比较小心翼翼。2008年后,四川省教育科学研究所编制了一套地方课程教材——《生活·生命与安全》,教材中“热爱生命”章节的一些内容与性教育比较契合,这让杨老师能开发了一套包括教案、课前资料储备、课后指导的“教师用书”,再给学生上课。
但是,学生没有教材的现状仍然存在。
四川省青少年性教育普及基地主任胡珍说:“现阶段的义务教育中,确实依托了很多途径把性教育的内容放进去。”比如,生理卫生课讲青春期常识时依托了生理卫生知识,讲人体结构和生长发育时进行性教育；讲预防艾滋病时,会讲到途径预防,涉及到性行为的安全,这也算是性教育的内容之一,但是是为了配合预防疾病来讲的防治知识。
在胡珍眼里,这些性教育知识是片面的、散点式的,“严格地说,目前义务教育阶段期间,系统、全面、科学的性教育课程是没有的。”
杨老师也认为应该有学生专用的性教育教材。她说,随着信息量的增大,孩子对性的信息量也在增大,他们的了解越来越接近真实,但可能是从网络或其他渠道获得的,这些知识不一定是科学的。
教师及学校对性教育的不重视也是尴尬状况之一。胡珍说,一些学校有教材,但老师不会讲、不知道该怎么讲,所以选择不讲,这就失去了课程和教材的意义。
农村地区中小学校的性教育较为落后。“女童保护”的儿童防性侵讲师肖老师多次为农村中小学的留守儿童授课,让她感受最深的是,农村地区的孩子们非常渴望获得自我保护的知识。同为“女童保护”儿童防性侵讲师的李老师则回忆说,当她给留守儿童们讲课时,她发现孩子们都安静认真地聆听着。下课后,孩子们纷纷围着她,李老师感觉他们想和她说话,但等来等去就是不开口。等到要告别的时候,孩子们都在追问老师下次什么时候来。
与此同时,一些家长也对性教育课程抱有担忧心态。
追问：性侵害案件频发暴露了什么
梳理近年来媒体报道的未成年人受性侵害案件,这些案件在暴露了家校监管存在空白地带的同时,也暴露出未成年人的自我保护意识较弱、性教育知识匮乏的特点。
以宁夏灵武幼儿园教师性侵幼女案为例,受害女童们普遍不知道教师黄某的行为的严重性和危害性。多数受害女童在受到侵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家长或学校的其他老师。而案件的暴露则是因两名女童在拌嘴时,其中一名女孩称对方与老师“亲嘴”“被老师脱裤子”。这些争吵被一旁的家长听到后,黄某侵犯多名女童的犯罪事实才浮出水面。事后,家长曾私下询问受害女童,受害女童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黄某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在我国义务教育阶段,性教育课程多安排在小学、初中阶段,一些学校的性教育内容会安排在初中生物课当中,专门开设一门性教育课程的学校较为少见。据中国少年儿童文化艺术基金会女童保护基金(下文简称“女童保护”)发布的《2016年性侵儿童案件统计及儿童防性侵教育调查报告》显示,目前我国14岁以下儿童防性侵教育普遍缺失,学校、家庭防性侵教育存在缺位现象。
“女童保护”在北京、山东、河南、江西、福建、海南等6省份对14岁以下儿童随机进行的问卷调查,在随机调查的2002名儿童中,86.55%的儿童没有上过防性侵课程；7.17%的儿童有过或经常遭遇未经本人或家长同意被碰触隐私部位,存在被性侵的风险；被问及“未经同意被碰触隐私部位是否知道如何应对”时,30.48%的儿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与大多数未成年儿童没有上过防性侵课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童保护”调查显示,97.25%的家长希望学校对孩子进行防性侵教育,84.70%的家长支持公益组织进校园对孩子进行防性侵教育。而对儿童的调查显示,36.24%的儿童希望通过学校获得防性侵的相关知识,31.94%的孩子则希望家长来教他们防性侵知识,20.4%的孩子希望通过书籍、画册、网络等渠道学习防性侵知识,7.84%的孩子则希望通过与同伴交流学习防性侵知识。
争议：性教育读本的尺度如何掌握
今年三月,杭州一名家长发表微博称,正在读二年级的女儿通过学校组织的“读书漂流”活动得到了一本性教育读本,读本中出现了部分过于直白的人体生殖器名称,这让她感到非常不适。这位家长说,她不反对学校对孩子进行性教育,但这种直接把性教育读本发给孩子的方式并不妥当。
据悉,这本名为《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二年级下册)的书籍,是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读本图文并茂,当这位家长的女儿在家中大声朗读书中内容时,她“吓了一跳”。
这则微博引起了不少网友的热议,编写该书的课题组也发表了回应。课题组认为,他们希望性知识能和其他科学知识一样,被自然、准确地传递给儿童。主编这本教材的北京师范大学脑与认知科学研究院教授刘文利表示,这本读本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根据每个年龄段的生理、心理特点安排了系统的性教育内容,以性保护为例,探索身体奥秘、保护身体隐私部位、青春期、认识儿童性侵害、预防性侵犯等知识和技能被安排在不同年级,随着学生年龄增长,学习的知识不断加深。
一些网友与发表微博的家长持同一态度,认为这本教材过于直白露骨,不适于给儿童阅读。也有一些网友力挺该读本对儿童性教育的探索。在争议中,学校方面最终将该系列读本收回。
性教育读本的尺度该如何掌握?
在微博上,一些网友认为,对于天真的孩子,性教育要掌握好尺度和分寸,不应过于直白露骨。《珍爱生命》这本教材直白地将男女生殖器官的名称传递给孩子,并且让孩子不在家长、老师的指导下自行阅读,难免存在不妥之处。
刘文利表示,中国传统观念认为性是不需要教的,等孩子长大了自然会懂。其实,性知识和语文、数学学科知识一样,需要学生系统全面地进行学习,目前国内绝大多数与性相关的教学内容主要是介绍人体发育,这是远远不够的。
北京性健康研究会理事黄莉莉则认为,这本教材在内容和尺度上并无不妥。黄莉莉解释,一直以来儿童性教育都遵循着一个原则,就是知道孩子不给生殖器官“起小名”,而是直接说学名,他们也一直鼓励家长不避讳生殖器官的称呼,这是因为在现实案例中,一些受害儿童因为对生殖器官认知有限,无法将被侵害的信息正确地传达给监护人。但同时,黄莉莉认为最理想的情况就是由家长和老师指导孩子阅读性教育书籍。
对策：孩子应有哪些防性侵意识
给孩子进行科学、系统、全面的性教育是极有必要的,尤其对于留守儿童来说,掌握了性知识可以充分帮助他们了解自己的身体构造,并有效地预防性侵害的发生。
针对如何给孩子进行科学的性教育这一问题,父母可以选择到书店选购性教育读本,辅导孩子通过读本了解自己的身体构造等知识。需要注意的是,针对孩子在不同的年龄段可进行不同的性教育。比如,五岁以下的孩子要掌握自己是从何而来、男女性别的不同、对隐私部位的认识等基础知识。五到八岁的儿童应学会认识自己的身体器官、理解性别与社会性别、理解婚姻与家庭的初步概念。九到十二岁的儿童则更需要掌握青春期的身体变化。十三到十四岁的儿童则需要了解青春期生理现象出现的原因及应对方法。
父母应该如何教孩子识别性侵害?“女童保护”志愿者权敬说,父母可以告诉孩子注意防范以下三种情况,一是他人不必要却有意识地碰触孩子的隐私部位,二是诱导孩子碰触他人的隐私部位,三是让孩子观看、浏览色情图片或视频。此外,由于现在的儿童接触网络的年龄较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以招募童星为由让孩子脱去衣服并由他人拍摄,这类情况也值得防范。
如何辨别孩子是否遭到侵害?一些孩子由于害怕、内疚等原因,不敢向家长说明自己受侵害的事实,家长就要多多留心孩子的身心变化。比如在帮助孩子洗澡时可以观察孩子的身体有无变化,注意孩子的贴身衣物有无异常,一些孩子性情突然变得非常内向、暴躁,甚至会做噩梦、在睡梦中哭醒等等,这些表现都暗示孩子有可能遭遇性侵。
孩子该如何应对性侵?“女童保护”志愿者孙雪梅建议,如果有人碰触孩子的隐私部位时,孩子一定要拒绝他,可以大声地对对方说:“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这样”或“你在干什么”,震慑住对方后,孩子可以向周围人求助联系家长。而孩子也可以骗坏人,比如对他说“你先帮我买零食,一会我再陪你玩”或者“我肚子不舒服,你帮我倒点热水”,就是先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然后再想办法脱身。如果孩子的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可以通过往楼下扔纸条、打破东西来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假如这些措施都没有办法实施,孩子就要记住坏人的特征,孙雪梅提醒,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以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为前提。
结语：天真可爱的孩子遭遇性侵害是一个沉重而疼痛的话题,近年来,这一话题也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反思。如何将孩子的安全网织得再密一些?如何对儿童形成立体保护?其实,事前预防是最佳的防范方式,对孩子进行充分的防性侵教育,能使得孩子受到侵害的几率降低。同时,当面对既发生的事实,家长也不应过分责怪孩子,而是积极地帮助孩子走出阴霾,迎接阳光。
[编辑：梁恩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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