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以计算机科学为基础的IT领域无疑是现在最活跃的行业之一,并且几乎改变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可在当今社会,IT领域几乎是男人的世界。比尔·盖茨、史蒂夫·乔布斯、马克·扎克伯格、马云、马化腾……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IT从业者都是男性。在科技公司里,从事编程和技术性工作的女性比例往往也低得可怜。为什么IT领域女性工作者占比低?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改善呢?本期《女性视界》我们一起来探讨。
据统计,2016年,Apple、Google、Facebook等几大互联网公司的技术部门里,男性员工占比达到80%以上。然而,追溯计算机历史,情况却完全相反。曾经一度,计算机编程被认为是非常女性化的职业。
编程如何从女人的专业变成男人的专业
世界上首次提出编程概念的是一名爱达·爱丝的女性,她与英国数学家,同时也是“计算机之父”查尔斯·巴贝奇共同工作多年。在爱达死后一百年,她之前对巴贝齐《分析机概论》所作的笔记被重新公布,并被公认为对现代计算机与软件工程产生了重大影响。20世纪70年代末,美国国防部综合了多种编程语言制作了一个新的高级计算机编程语言,并以爱达命名。
不仅如此,给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计算机编程的也是女性。这台名为ENIAC的计算机大名鼎鼎,给它编程的6名女性却鲜为人知。为了还原历史,弗吉尼亚大学教授杰内特·阿贝采访并写作《记录性别》阐述真相。在二战时期的计算机相关工作分配上,政府更倾向于将硬件相关工作派给男性,编程和处理表格被留给女性。于是,6位女性被选中进行计算机ENIAC的初期计算研究,并编写了第一个计算程序。最终演示大获成功,ENIAC耗时15秒即可计算一组弹道,而计算部门的员工要花费好几周才能做到。从此开始,计算机运算开始进入公共领域,并极大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随着计算机技术发展突飞猛进,机器性能越好,对软件程序需求越大。男性也开始逐渐加入程序员的行列。不过,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人们认为女性适合胜任这种劳动强度不大且需要细心和耐心的工作,女性程序员依旧是社会的主流。不仅有不少女性为主导的编程公司涌现出来,程序员也成为一些家庭主妇兼职的最佳选择。
女性参与计算机事业的转折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与个人电脑浪潮的兴起息息相关。这些早期的个人电脑内存小,功能简单,不能进行过分复杂的操作。因此,不少商家都选择把电子游戏作为一大卖点,很多著名的游戏都诞生于此时,如《太空大战》。同时,性别分众的浪潮在广告业中兴起,被商家作为划分用户增加收入的法宝。商业广告一遍又一遍将性别烙印反复打在儿童从小接触的物品上:男孩要玩电子游戏；女孩要玩洋娃娃。对比而言,同时期的电脑广告基本没有出现过女性。
自此,女性程序员的数量一路下滑,学计算机的女性也开始减少或者中途放弃。1992年,由于观察到大量计算机系女学生退学现象,加州洛杉矶大学分校研究员简?玛格丽丝观察和采访了大量学生,并将结果发表为《俱乐部揭秘:计算机科学中的女性》一书。在书中,玛格丽丝记载了不少女性由于教育和社会环境而和计算机学科渐行渐远的故事。例如一位女学生表示自己每次想用电脑都得问哥哥要钥匙,因为家里的电脑“自然而然”被放在男孩的房间。很多被认为是“电脑天才”的男性都从小接触计算机。带着性别歧视的学习机会和社会期待给女性学习计算机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使得不少女学生渐渐相信男性在计算机上比她们更优秀。
就这样,新一代电脑英雄生长起来,他们“刚好”几乎都是白人男性。同时,女性在科技行业中占比越来越低。据Google2016年5月底发布的多样化报告显示,在全美约占一半的女性劳动力中,科技行业的女性仅占25%；在占比57%的女大学毕业生中,获得计算机科学和工程学位的只有18%,而这项数据在1984年尚为37%。终于,计算机领域迎来了男性主导的时代。
为什么计算机领域女性的身影较少
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教授杨士强是今年“计算之美—IT精英女性论坛”的倡议者和推动者。作为计算机系教授,杨士强看到的却是计算机专业女性比例越来越少。同时他注意到,很多计算机系的女性毕业生到国外后,发展得非常出色。他一直想搞清楚到底什么原因阻碍了优秀的高中女性进入计算机领域。他也发现,国际上一些学术组织很多都有专门的女工作者学术组织。在杨士强的推动下,中国计算机学会2014年成立了女计算机工作者委员会(以下简称“女工委”)。
斯坦福大学教授、谷歌云首席科学家李飞飞是国际人工智能领域优秀的华人女科学家。她谈到目前人类正在进行第四次工业革命,计算科学是引领整个人类社会进步的重要推动力,但目前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高校培养出来的学生远远不够社会需求。在这种情况下,需要鼓励计算科学人员的多样化。
李飞飞提到社会公平伦理道德的问题,“机器是没有独立的价值观的,机器的价值观反映人类的价值观,那么我们如果不调动人类的公平的资源和包容多元的价值观,这对整个科技的发展是一种伤害,对社会也是一种伤害。”
当今的工作生活节奏以及社会现实压力,都对各个行业的女性职业发展造成一定的困扰。根据美国IEEE(电气和电子工程师协会)相关数据显示,美国女性IT工作者占比较低,且比例逐年下降。美国56%的IT女性在事业巅峰期辞去工作,这一比例是男性的两倍。IT女性辞去工作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平衡家庭与工作。
“女工委”在2015和2016年两次针对计算机类女工作者进行了调查,发现计算机女工作者的压力来自“工作繁琐头绪多、技术更新快、工作量大以及工作难度大”四个方面。
学习新技术和面对新机会时主动性上相对较弱、对自身潜力的挖掘不够积极、照顾家庭不适应经常加班、不方便出差等是被调查者普遍认为的计算机类女工作者的劣势。这些劣势与压力正好一一对应。
中国计算机学会前任理事长、清华大学教授郑纬民认为,女性之所以在计算机领域比例少而且有人觉得“不行”,是因为女性信心不足。他提到自己主持的高性能计算研究所,有几年100多名成员中没有一个女性,“主要是女性听说做计算机系统这项工作非常苦,被吓到了。其实男女在学习和工作能力上差不多,只要想做,就肯定能做好。”
香港科技大学教授张黔则认为这里面存在一个“不知不敢”的问题。由于“不知”,女性不知道计算机学科的特点。张黔培养的博士生中女性确实比男性少,但都很出色。女性不愿投入IT学科是因为受到了“做工程难,不适合女性干”的影响。她认为女性有自己的优势,更擅长多元化要素组合,女性的沟通能力强会让一个团队内讨论结果更棒。
如何鼓励更多女性从事计算机工作
对于如何鼓励更多女性从事计算机工作,北京大学信息科学学院副院长李文新认为应该提供各种机会。她发现现在会编程和对编程感兴趣的中学生还是太少了,中小学也缺少相关课程。美国已经掀起了一股在中小学学编程的热潮,不仅是高年级的中学生,甚至在小学也开始各种可视化编程的课程。她和同事曾经在北京的幼儿园和中小学进行实验,引导孩子们掌握必要的计算机逻辑思维。
李飞飞简单介绍了她4年前开始的一项志愿工作——举办人工智能女性夏令营,美国的高一女性和中国初三升高一的女性都可以申请。这是一个慈善组织提供的资助,夏令营地点设在美国最好的高校里。“给多元人群提供机会。教育中一定要加入人文因素,吸引女性参加,让学生可以看到AI用于医疗、教育、营救等各个方面。”
“宽容包容,可以安静听完别人的建议,同时追求完美、注意细节。”这是“女工委”主任、国家超级计算广州中心主任卢宇彤总结的女性的优势。这位国际超级计算领域少有的优秀女科学家,从自己的成长经历提出:“要让女性有科学家的梦想,举办IT女性精英大会,就是给更多女性提供榜样。”
男程序员泛滥的IT行业欢迎女性
陈斌从14岁起开始学习编程,后在微软和思科工作过。在他的印象里,如果身边有哪家公司招聘到女程序员都是圈子内的“新闻”。
这和不少人的印象一样,程序员的标准形象就是穿着格子衬衫的男性。2016年,程序员客栈对超过10万名程序开发者的调查显示,程序员群体中男女比例超过12∶1。
在陈斌看来,程序员中男性多是因为大学学相关专业的男生多,相关专业男生多是因为报考的男生多,再往前追溯是因为在教育观念里总是鼓励男生去动手、不怕犯错,而教育女性尽量稳妥,不要冒险。他认为,“导致程序员男性多的根本原因是教育问题”。
“IT行业从业的多是受过较好教育的人,相对更包容,更愿意接纳男女平等。”陈斌决心做“程序媛”计划改变这一状况,还专门编写研发了课程、App和学习系统。另一方面,程序员职业较高的收入和大量的需求,能帮助很多女性打开新的职业窗口。
“程序媛”计划：教女孩零基础学编程
“我想开一个‘程序媛’班,针对14岁以上的女性,半公益性质,两个月时间能写H5程序。程序员这行业女性太少了,而这个高薪职位对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非常有帮助。你支持吗?”陈斌在微博上发送的一条消息引发了关注,转发量超过1万,阅读量超过百万,非计算机专业的在校生、留学生、白领和家庭主妇等都表露出兴趣。
看到这么多人支持,陈斌决定把“程序媛”的公益想法落实,并研发了免费“让更多女性学会编程”的App“程序媛”。他透露,“程序媛”App的注册用户数已接近10万。
与此同时,网上也有声音在质疑“程序媛计划”是做“女权生意”,加深程序员行业刻板印象,曲解程序员工作状态等。
面对众多感兴趣的人和质疑的声音,陈斌称:他希望不因为性别或其他因素而阻碍尝试和冒险,欢迎更多女性进入科技行业,“这项计划的鼓励性质更多一些,希望能成为她们的一个起点”。他还决定,要将整个计划永久公益免费,无限期进行。
可对于没接触过编程的人来说,编程是一项“神秘暗黑技能”,门槛极高。而“程序媛”计划不需要任何基础,一台近5年内购买的电脑,安装游览器Google Chrome后就可以免费在线学习。
编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技能,这种约束力较弱的短时间速成法可行吗?陈斌说:“对于初学者来说,我承诺的两个月学习后写H5程序可以实现。更重要的是,在线教程可以激发人们的兴趣,参与者还需要阅读书籍才能深入学习。”
为了帮助女性更好地学习,“程序媛”App里有很多鼓励性语言以及幽默的表情包。
陈斌介绍,这个系统主要针对初学者,帮助他们的一个讨论和互助的社区,让更多的女孩明白“做科技,女孩一样可以”。
陈斌说,App并不能只限定女性注册,但用户里毫无疑问女性居多。在7月初启动两周时,就有3万用户在网上课堂作业中提交出了4万件作品。
每天,都有很多人通过各种方式向陈斌汇报自己的学习成果。虽然有一些参与者汇报自己找到了程序员工作,但他认为这还是有运气成分,编程需要长期的学习。为了激励参与者,他还准备了10万元奖学金和相关书籍。
不少人在此开始接触编程。在山东省济南市的一所中学,几十个女性自发成立了“程序媛俱乐部”后,北大附中、清华附中国际学校等学校也自发成立了俱乐部。陈斌不仅会派去志愿者教授俱乐部成员学习,还会分级俱乐部和考核志愿者。
7月5日,索尼中国宣布加入“程序媛”计划,支持教育女性编程,并提供7到14岁女性的免费编程教学。此外,网络上也有不少大V支持这一计划。
“程序媛计划”是陈斌所做的公益事业,他的主业是做儿童编程教育,还经营了一家茶叶公司。有不少人质疑他在销售自己的产品,或是在为自己攒名气。但陈斌认为,这恰恰是他为什么能够实现自己的想法——他有工程师可以编写程序,并有能力为项目提供资金。他承诺:“程序媛计划不会赚钱,也不会给自己本身的项目导流。”
结语：不得不承认,就算在计算机科技这一理应公平化的领域,资源分配依旧遵从传统的定律。也许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努力才能创造出一个更好的社会,让女性能自由择业,从工作中避免压迫,实现理想,并达到个性解放。
[编辑：梁恩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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